在斐洛里的春天里

美国加州湾区的气候以阳光强烈著称。然而就在与Peilin敲定了斐洛里庄园的春日之旅以后，雨季又连连在周末徘徊不散。虽然终于成行时依然有大风作陪，但好在我们除去欣赏春景之外，还有Peilin从景观设计的视角带来的专业解读。大概从景观设计师的角度，任何天气条件都是考量的因素——或者说任何天气条件都有春和景明的味道。

Peilin首先介绍了庄园的历史地理背景。如此规模的庄园，一百年前自然是富豪的私享。第一任主人威廉是金矿和能源大亨，设计师波尔克在旧金山颇有名气。区位是景观设计师眼里首要的考量之一，斐洛里自然位于旧金山和圣何塞的正中心，有山、有水、有路。花园有融合当地的“大气候”和着意营造的“小气候”，这里的植物配备，也既弥漫着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气息，又融合着新鲜的美国加州元素。

斐洛里庄园最标志性的一张照片，是别墅侧后方的下沉花园。进入这座花园之后，其中的池塘最一目了然。Peilin曾多年从事景观设计工作，他向我们介绍，人是有亲水性的。因为干旱，用于灌溉的水，在历史上成为了波斯伊斯兰园林的中心；而欧洲园林对水的运用，又是后来一脉相承的审美趣味。

我联想到《美的历程》提到形式主义的观点，即美是一种“有意味的形式”。远古陶器上出现的几何图形，很有可能是动物图像的抽象；我们如今看到圆形和三角形的时候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感受，便很有可能是由这一抽象化过程积淀而来。由此类推，下沉花园里的池塘，大概已经借由千年以来人类的体验，给人带来神清气爽的感受。

斐洛里庄园由多座花园组成，其间绿篱为墙，各成空间。围墙花园似乎正当时，山茶、水仙、郁金香高低错落，设计师对坡度的利用、对空间的分配以及对颜色的调和，都越发能听出门道。Peilin说东方哲学崇尚“第一自然”，传统花园也倾向于模仿“自然的仙境”；而西方哲学追求“第二自然”，在花园中营造出人为的秩序感。

景观设计作为一项职业，是在19世纪纽约中央公园的“草坪计划”之后。这里多少有点反直觉——在Peilin讲述园林历史时，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园林，彼时似乎都已跨越了千年的时间。当景观设计作为职业，出现了系统性的表达和传承的时候，大概多少有一些从自发到自觉的过程？作为“有意味的形式”，也许终于经历了积淀的过程，开始了普遍规律的产生。今天景观园林作为职业已不再陌生，从私享庄园中走出的，如今在城市生活中举目可及的喷泉、步道、广场、花坛，也开始内化在普罗大众的日常审美体验之中。

别墅内部曾是庄园主人威廉的居所。从书房向外看去，草坪上有几张休闲椅，椅子上不时有人望向远处的山。百年间人们在此生活、在此会面、在此工作、在此偷闲。如今回头看，威廉伏案忙碌的重要工作，已不比此时草坪上闲看风景游客的所思所想被更多提及。某种程度上说，我们看到的永远都只是一瞬间。这一瞬间凝聚了远古凄厉的歌舞、近代绚丽的诗篇，凝聚了人类关于美的历程。如果你心中有座庄园，那也许你与它之间，只相差一个转身。